漸凍症初期癥狀或嚴重或輕微。
路何屬於有點嚴重的,但又沒開始肌肉萎縮,他只是走路時偶爾會突然失去平衡。
因此,扣在葉秋臉上的這一拳打得很有力。
也很爽。
葉家父女還在愣神。
葉秋卻已經疼得滿地打滾,口中哀嚎不斷。
堂堂葉家大少。
以往遇到的打架場景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動手。
即便動手,那也是純粹奔着發泄過癮去的,挨打的人約等於沙包。
所以,他沒有任何打架經驗,抗擊打能力也非常差。
冷不丁被路何這樣來上一拳,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。
但見血終究還是會觸發人體防禦機制。
腎上腺素飆升之下,葉秋竟又很快站了起來。
他鼻子血流如注,雙眸惡狠狠盯着路何,「你他媽居然敢打我……」
狠話還沒說完,路何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甩了過來,「你嘴裏再帶個媽字試試看?」
葉秋被扇得頭暈腦花,鬼使神差吼道:「你不是也帶了嗎!??」
鼻血已經流進嘴裏,這使得他愈發麵目可憎起來。
路何冷哼一聲,「我雙標,我能罵你媽,你不能罵我媽,有問題?。」
這句話屬實讓葉秋有點沒反應過來。
他腦子一愣,「什麼他媽你媽我媽的,你媽不就是我媽!?」
然後路何反手又是一巴掌,「怎麼,忘記你是領養來的了?」
領養這兩個字很扎心。
但對葉秋來說傷害並不大。
他連連晃頭,隨後作勢要將路何撲倒。
可路何卻是輕鬆躲過,抬手又要重鎚。
不過這一次他沒能成功。
護子心切的葉天臨飛速跑來,一把就將路何推了出去。
他先是狠狠瞪了路何一眼,接着趕忙蹲下將葉秋扶起來,「兒子!你沒事吧!?」
被推的路何一連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。
而葉湘靈這時也衝過來擋在路何身前,她厲聲呵斥道:「你瘋了不成!?」
「我已經叫了救護車和警察。」
「路何!我告訴你,現在你想走也走不掉了!」
「要是小秋有個什麼意外,我一定饒不了你!」
好一個護子心切的父親!
好一個護弟心切的姐姐!
面對自己這樣窮凶極惡的瘋子歹徒,他們多勇敢啊!
可以毫不猶豫站出來把葉秋保護在身後,不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。
葉天臨如同暴怒猛虎一般起身,「路何,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嗎!?」
「再怎麼說小秋也是你的弟弟,你就是這樣對他的?」
「給我跪下!」
路何自嘲地笑了。
現在開始跟他講親情了。
那剛才怎麼不講呢?
以前怎麼不講呢?
我被校園霸凌的時候你們在哪裡。
我甚至都只能從勉強夠用的生活費里存錢去僱人來參加家長會!
我在學校撿垃圾賣錢那多卑微啊。
我在放假的時候出去打零工還結不到工資時多凄慘啊!
路何懂了。
如果他懂事地縮起來當透明人,那葉家還能容忍他,給他一個可以容身的小窩。
但只要他覺得有哪怕一丁點不公平了,那所有人都會毫不猶豫站到葉秋那邊。
路何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。
他張了張嘴,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。
可臨開口,他又覺得沒必要多說什麼。
路何眼中葉天臨的身影越來越近。
對方似乎在努力壓制怒氣,「我叫你跪下,給小秋道歉,沒聽到么?」
路何嗤笑,「我憑什麼給他道歉,我又憑什麼聽你的,你是誰啊,你是我爹嗎?」
「既然葉小姐叫了警察,那我就在這裡等着。」
話音剛落,葉天臨當即怒喝一聲,抽腳便往路何的腿彎踹去,「給老子跪下!」
這一腳是十成十的力。
路何左腿直接就是一個踉蹌。
但他寧願往前栽倒着跑兩步,也絕對不可能下跪!
「好好好,」葉天臨的怒氣徹底按捺不住,原地踱步幾個來回後,抬手指向門口,「從今天起,你跟我們葉家沒有任何關係。」
「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!」
「老子就當從來沒把你找回來過。」
「現在就滾!」
「以後別來打擾我們一家人的生活!」
剛剛站穩的路何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,「你該不會我很希望你把我找回來吧?」
「葉先生,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一件事。」
「當初我一個人在孤兒院活得好好的。」
「是你打擾了我的生活。」
就在這時。
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的葉秋忽然嚎叫起來,「爸!一定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啊爸!」
「他可以離開,但他必須要從我們葉家的大門爬出去!」
「白吃白喝咱家這麼多年,就算是條狗都應該養熟了!」
「爸,路何這個畜牲根本就連狗都不如啊爸!」
路何雙眼陡然瞪大,腳一蹬地瞬間朝後方的葉秋撲了過去。
但有所防範的葉天臨再次將他攔住並推開,「你不要太過分了!我要你趕緊滾沒聽到么!?」
路何深呼吸一口。
轉身。
走向門口。
東西不要了。
他現在只想離開。
然而,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,那種肢體失去平衡的感覺卻再度襲來。
糟糕,發病了!
路何拼盡全力想要重新掌控住自己的身軀,但這是他根本就沒辦法做到的事。
明明就要走出門去了……
明明就只差一步!
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發病!
路何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倒。
雖然不是跪姿,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。
「哈哈哈哈,路何,你要跪也應該朝這邊跪!」
已經神志不清的葉秋狀若癲狂,還以為路何已經跪下要準備道歉了。
而葉天臨卻只當是自己剛才那一腳的後勁兒上來了,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滿足的爽感來。
至於葉湘靈,她還在焦急等候救護車的消息,眼裡全是葉秋的慘狀。
沒人關心路何怎麼了。
一眨眼小半分鐘時間過去。
路何終於恢復幾分知覺,強撐着身體站了起來。
他扶着門離開。
又扶着骨氣走進風雨。
他站着來也站着走。
漫天密密的雨絲像是穿了線的冰涼細針。
但這些針卻再也扎不穿路何的鎧甲。
下一站是學校。
路何覺得已經武裝好了自己。
現在是時候去看自己想看的世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