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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給富豪徵婚那些年 第4章 夜晚_安微小說
◈ 第3章 失陷

第4章 夜晚

第二天一早,大軍開拔。

我們是先在公司集合的,小李開車把我們送到了機場。

以前都說女人出門能頂個輜重營,那天我是真開了眼。

明明就是四個人,行李託運了百八十斤,安檢的時候我瞄了眼模特的行李箱,好傢夥整個一小賣部。

什麼水乳精華面霜,粉底腮紅睫毛膏,洗臉的卸妝的防晒的,瓶瓶罐罐叮叮噹噹,衣服更是裝了兩大箱,鞋子整了十幾雙。

我說,姑奶奶,你這是去工作,不是搬家,咱帶點必需品就得了。

模特一臉無辜地說,我這些都有用啊,我還留家裡不少呢。

我一臉黑線,沒再吭聲。

我瞟了一眼舞蹈生和宋哈娜兩位,也沒好哪兒去,都是大包小提溜,跟逃荒的難民一樣。

好不容易辦完託運,我們卡着點兒登了機。

那個食品加工廠是在南方一個小城市,當地沒機場,我們是從長沙落的地。

我們按照計劃,先從機場碰頭。

幾乎沒費勁,一到接機口遠遠我就認出了廠辦主任。

不是我眼神兒好,是因為那天廠辦主任實在是太高調了。

廠辦主任那天整了身西裝皺皺巴巴地裹在身上,頭上戴了頂小紅帽。本來就倍兒醒目,更要命的是這主任身後還跟着倆打橫幅的小夥子。

那橫幅實在太過顯眼,目測長兩米半寬半米,紅底大白字,寫着:歡迎北京首長蒞臨 XX 食品加工廠指導工作。

倆小夥子拿兩根竹竿一人挑着一頭,展得整整齊齊的,生怕讓人看不清楚似的。

當時我頭就嗡地一炸。

我假裝沒看見就想往外頭走,接機口這裡人來人往,我實在不想讓人拿我當神經病看。

我給模特她們說,快走快走,出去再說。

我嫌丟人。

我剛想溜,廠辦主任一眼就瞄上了我,跳着腳沖我擺了兩下手,呼地一下就撲了過來,一把薅起我手來回搖晃着,嘴裏嚷嚷着,北京的首長來啦,北京的首長來啦。

熱情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廠辦主任齜着大門牙說,首長,辛苦啦,辛苦啦。

我苦着臉說,大哥,我不是首長,你這太高調了。

廠辦主任說,應該的應該的,本來我們還想放掛鞭炮點倆煙花的,人家機場保安不讓放。

我回頭往門口一看,倆黑黝黝的小夥子正抱着一掛五千響的大紅皮擱外頭等着……

我心裏又是一哆嗦,感謝機場安檢,沒讓我繼續丟人。

那橫幅實在太過醒目,機場里進進出出的人全往我們這邊兒看,我催着廠辦主任說,大哥,路遠,咱們抓緊走吧。

廠辦主任這才回過神兒來,說,對對,咱們車上說。

邊說邊往我身後模特她們仨身上看了一眼,嘟囔了一句,姑娘真白啊。

說完嘴裏又是一吸溜,整個一副色魔臉,我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。

接我們的是兩輛奔馳商務,看得出來這小廠是挺不差錢。

按廠辦主任說,從這裡到他們那地方還得跑三小時,一路上廠辦主任倒是沒再犯神經病,給我斷斷續續說了說創業史。

這廠子最先是從一個小山村裡開起來的,屬於村辦企業。

按廠辦主任說,他們那個村往上追二百年都是一個祖宗,先人是明朝末年的南方大族,為躲避戰亂舉家遷徙此地。

村裡大多數人都姓吳,沾着親帶着故,基本沒外人。

整個一桃花源的翻版。

小山村幾年前還是全市聞名的貧困村,一窮二白啥都沒有,村裡人靠山吃山幾十年,家家戶戶靠着從山裡砍樹賣木頭賺錢,後來市林業局下了文,要搞天然林保護工程,說不讓砍就不讓砍了。

眼看着全村沒了營生。

廠辦說主任說,幸虧老吳家祖宗保佑,祖墳上留了一股青煙,就這麼爛的地方,硬是出了個大學生。

大學生有良心,畢業在外頭闖蕩了幾年賺了點錢,帶着錢回了村,說要給村裡人找條活路。

數了數全村的營生,大學生髮現了一條活路。

村裡人會做一種小蛋糕,逢年過節的時候,家家戶戶都做一點供養祖宗用。

大學生在村裡先整了一個小作坊,試着做了做,親自出去跑銷路,沒承想這小蛋糕往外一賣,反饋格外地好,賣到哪兒都是供不應求。

起先是在鄉鎮里的小賣部上賣,後來發展到周邊的縣城裡,再後來就進了市,而後越做越大,短短几年,成了一家覆蓋全國的零食加工廠。

買賣做大了,大學生索性在市裡買了塊地,蓋了新廠房,眼看着成了本市的著名企業,全村人就靠賣這種小蛋糕,愣是發了家。

整個一脫貧攻堅的典型案例。

廠辦主任越說越興奮,說這大學生廠長就是凡間塵世三百年來不世出的天才,商界一千年不世出的奇才,吳家村永遠的指路明燈。

眼看着把他們廠長吹得越吹越來勁兒。

我聽得一陣肉麻。

我知道私企一把手都愛把自己的權威架構在商業組織之上,整絕對的命令絕對的服從那一套。

說白了就是 PUA。

我覺得這大學生廠長挺厲害,能把廠辦主任這老山炮 PUA 得跟個傻子一樣。

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,然後就覺得車子一拐彎兒,然後一停。

司機突然扭頭衝著廠辦主任喊了一聲,廠長,咱到家了。

眼看着兩輛奔馳商務一前一後鑽進了國道邊的一家工廠里。

我當時就一愣,問司機,誰是廠長啊。

司機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,指着廠辦主任說,這就是我們廠長啊。

我愣愣地看着廠辦主任問,你不是廠辦主任嗎?

廠辦主任齜着大白牙特坦誠地說,我是廠辦主任啊。

我說,你咋又成廠長了?

廠辦主任繼續坦誠,我是廠長,兼的廠辦主任,你知道咱廠是個村辦企業,這兩年快速擴張,管理人才跟不上,沒轍,全讓我一肩挑了,鋼鐵俠不是說了嗎,能力越大責任越大。

合著他自己吹了自己一路!

什麼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,商界一千年不出世的奇才,吳家村的指路明燈,全是他自己!

簡直是個自戀狂。

我一臉黑線沒吭聲。

廠長兼廠辦主任沒一點兒不好意思,帶着我們進了廠,說咱們先從這裡落落腳,吃個午飯,下午咱們去老廠二輪面試。

當時我就心裏一陣嘀咕,我尋思你們老廠在山溝溝里,怎麼面試還往個山溝溝裡頭鑽,你是廠長你直接拍板不就行了嗎。

廠辦主任看起來真把我們當首長接待了,先是帶着我們在廠子里轉了一圈。

能看得出來,廠子買賣是真的好。

我們在廠里逛了一圈的工夫,廂式貨車進進出出來了五六趟,貨是成箱成箱往外運。

我看着地上車輪印子,估計這些廂貨全超載。

這廠子規模是真不小,一共五個生產車間,全是流水線生產,一個工人一個坑,一共百十口人。

自戀狂廠長進了車間就喊,同志們,北京的首長來啦。

百十口人剛才還跟機械人似的噼里啪啦幹着,一聽廠長吆喝,瞬間放下了手裡的活,啪地一下立正,然後嘩啦啦鼓起了掌,廠長擺擺手,百十口人瞬間又停了掌聲。

一副令行禁止的模樣。

這百十口人抬着頭,沒一個看我的,嗖嗖嗖的小眼神兒全打在了模特、舞蹈生和宋哈娜身上。

模特被看得不自在,偷偷跟我說,陳加,他們看人咋都這種眼神兒的。

我說,可能是沒見過你們這種大美女吧,大美女還怕看咋的。

我隨口敷衍着,可心裏也有點兒怵。

這幫人的眼神兒吧,好像也不是看領導的樣,一個個陰森森的,還帶着點挑挑揀揀的意思,好像是種菜的在挑菜,養豬的在選豬,怎麼看怎麼彆扭……

我心裏正犯嘀咕,自戀狂廠長說,首長,這午飯準備好了,咱們先吃飯吧。

食堂是在車間後頭的一個小院里,一個單間。我上席一看全是稀罕貨,什麼炸螞蚱、辣子蠶蛹、菌菇湯、松子仁糖蘸、燉兔子肉、烤斑鳩、熏臘肉……

自戀狂廠長說,首長,你別看我這桌飯土,在你們北京可是真吃不到咧,今天給你們整點新鮮的。

一看就費了心思。

尤其好吃的是一種黃蟲子。

這蟲子說像蛆吧個頭又比蛆大,說像菜青蟲吧身子又比菜青蟲窄,過油炸了一盤子,黃澄澄的看着還有點瘮人。

我倒是沒害怕。

早些年我走南闖北慣了,生冷不忌,夾了一隻一嘗,說不出來的好吃,沒有怪味兒,就覺得像一塊黃油爆了在了嘴裏,又醇又香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甜味兒。

隱隱和我吃的他們廠小蛋糕一個味兒。

模特、舞蹈生和宋哈娜剛開始還不敢下筷子,可又不好駁了東家面子,硬着頭皮夾了一筷子,一吃就再沒停下來。

自戀狂廠長說,這蟲子是他們這裡的特產,叫黃金蟲,屬於高蛋白食品,別看你們城裡啥也不缺,可這種好吃的東西你們真沒見過。

自戀狂廠長眼看着又要吹牛逼,我沒再抬杠,這黃蟲子確實吃起來不錯。

最後又開了兩瓶紅酒,整了個土洋結合。

我品了一杯,酒也不錯。

舞蹈生和宋哈娜一看就是老手,知道眼前這不着四六的廠長就是財神爺正主兒,左一杯敬着,右一杯勸着,把廠長哄得跟三孫子一樣高興。

就模特自己干坐着。

我故意揶揄模特,悄悄說,業務不到位啊,你看這倆後起之秀多上道。

模特說,艹,我看這廠長比蟲子還噁心,要不我兜一圈跟你回去吧,這錢我掙不了。

我說行,一會兒我給這廠長說說,不是三選二嗎,這兩人也就夠了,你跟我回去。

說實話,也不知道為啥,我也不想讓模特摻和這買賣。

酒喝到酣處,自戀狂廠長還整上了詞兒,說,四海之內皆兄弟,五湖震蕩和為貴,咱們聚到一起就是緣,為了這緣分咱們共飲一杯……

杯字兒還沒兜出個尾音,司機進了屋,衝著廠長說,車都加好油了,咱們帶着這三件貨進山吧。

這話說得聲音有點兒大,一屋子人都聽了個明白,

我瞅瞅模特、舞蹈生、宋哈娜,心裏數了個一二三,正對了那三件貨。

我心裏咯噔一下,面上平淡如水地問廠長,大哥,他說的哪三件貨啊。

廠長先是沖我尷尬地一笑,然後嗷地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,衝著司機吼,貨貨貨,你這個白痴天天運貨運傻了嗎,這特么大活人能叫貨嗎,這是北京的首長!

吼完司機又沖我賠笑說,老陳,讓你見笑了,這幾天這山炮凈特么幫着送貨了,張嘴就是貨貨貨的,賺錢賺傻了都。

司機好像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,低着頭搓着手一聲不吭。

自戀狂廠長一通吼,算是把這事兒給敷衍過去了。

可我心裏還是隱隱有點不安生,我老覺得這司機說得不像是糊塗話。

我們還是開着那兩輛奔馳商務進的山,新廠老廠說是都在一個市,其實路程遠得很,眼看着先是在國道上跑了四十多分鐘,然後拐進了山裡,順着小土路就開始兜兜轉轉。

沒了路標,我徹底迷了路,眼見着手機上的信號也是越跑越弱。

我心裏又開始不安生起來。

車外的景色倒是真不錯,南方山水少了北方的豪放,多了一絲秀氣,一座座喀斯特地貌的山巒在車窗外矗立着,我恍如陸地行舟。

路上這不着調廠長又犯了自戀病,又開始給我吹,說能把村辦企業干成這規模的,全中國數一數不超過十個手指頭,他佔一個。

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,我算着時間,車在山裡兜兜轉轉逛了兩小時,最後一頭扎進了一個小山村裡。

自戀狂廠長說,他們村到了。

這一路兜兜轉轉把我整得有點迷,下了車我就往四下看。

這吳家村果然如廠長所說,是吳家先祖為了躲避戰亂特意挑選的地方,四下里除了山還是山,要是沒人帶路,我們指定鑽不到這裡來。

天生帶着隱蔽性。

一到村兒里我又發現了不對勁兒。

我們下車之後往後頭一瞧。

跟着我們來的還有三輛麵包車,一到地方,三輛車裡各鑽出來八九個小夥子,攏共小三十口人。

我當時還奇怪,我說廠長,不是面試嘛,你帶這麼多人幹啥。

廠長笑笑說,晚上咱們聚個餐,知道你們北方人酒量大,我得防着你們灌我,多幾個人替我擋擋酒。

這話說得一聽就有毛病,這商務接待哪有找陪客找三十口子人的,一聽就是胡扯蛋。

再說這幫小夥子個個皮膚黝黑,胳膊膀子跟棒子一樣粗,一看就是干勞力的,也不像當陪客的料啊。

我和模特對視一眼,臉上都有點兒不自在。

這幫小夥子也不和我們打招呼,一個個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村兒,沒了蹤影。

這廠長雖然不着四六,倒是真挺熱情,下了車先拉着我們進村逛了一圈。

和印象里的窮村子不同,這吳家村裡還真有點兒不一樣。

進村之後我少說看見了五六座門樓,一搭眼就能看出是明代式樣,門楣上要麼寫着天官賜福,要麼寫着福在眼前的吉祥話,一看祖上就有點墨水。

自戀狂廠長說,他們吳家村吳氏共分六族,是以門樓為界向內布置房屋,各自有各自的地頭兒,他們祖上是江南望族,這進了村的望族也得有講究,所謂倒驢不倒架,就是這麼個意思。

村裡最顯眼的建築是吳氏祠堂,我們進門瞧了一眼。

進門就見一圈圍廊圍在了外圍,圍廊圍着一方池塘,池塘上頭有座小石橋,過了石橋能進祠堂正廳。

這次自戀狂廠長沒讓進,說吳家祠堂不對外人開放。

客隨主便,我們出了院子。

臨走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那祠堂正屋,綠水環繞黑瓦蓋檐,一股說不出來的陰沉勁兒,隱隱帶着點兒臭烘烘的味兒,也不知道是哪裡散出來的味兒。

我們跟着自戀狂廠長在村子裏轉了一整圈,基本沒見到啥年輕人。

廠長說,自從這廠子做起來了,村裡很少有年輕人了,年輕人都跟着去廠里賺錢,留下這些老東西看家。

我一看倒真是,村裡倚着門框曬太陽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。

可能是我帶來的三尊大神實在太扎眼兒,這幫半截入土的老骨頭們都盯着模特、舞蹈生和宋哈娜看。

舞蹈生給盯得不自在,低聲罵了句老色批。
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我老覺得這些老頭兒老太太眼神兒有點兒彆扭,那眼神兒吧都陰森森冷颼颼的,說陰不陰說陽不陽,刷刷地落在她們仨身上,感覺不像是在看人,好像在看什麼物件兒……

模特給看得渾身不自在,悄悄跟我說,陳加,明天咱就走吧,他們這裡人我老覺着怪怪的。

我心裏也不安生,點頭說行,咱明天一早就走,不行帶上那兩個,這單買賣咱不做了,安全第一。

我這人心軟,也怕出事兒,瞅了機會把舞蹈生和宋哈娜叫到一邊兒說,我看着這村有點邪性,要不咱們明天撤吧,這單買賣咱們不做了,回頭公司幫你們掏違約金。

我好心好意勸着,誰知道倆姑奶奶一點兒不在乎。

宋哈娜嗲嗲地說,陳經理,我看這裡挺好的好啊,你不知道吧,現在這種田園風光可吃香啦,那個網紅李子柒就是拍這種田園短視頻發了家,老賺錢了,我在這裡住上倆月也拍幾條視頻,說不定我就是第二個李子柒呢。

舞蹈生也拽拽地說,就是啊,月薪十萬,這不就相當於公費旅遊嘛,誰走誰是傻子。

行,你們李子柒第二,你們公費旅遊,你們牛逼。

我沒再吭聲。

我看時候不早了,問廠長,咱們這二輪面試在哪啊。

自戀狂廠長說,馬上就到了。

眼看着自戀狂廠長領着我們七拐八拐到了村東頭一個門樓下頭,自戀狂廠長一指門樓說,咱們就在這裏面試。

我看這裡前沒遮後沒擋的,有點納悶兒,說咋面啊,誰給面啊?

廠長一指門樓下頭,說正主兒在這兒呢。

我一看,一個老太太正斜愣愣着眼子靠門樓坐着。

那老太太也不知道多大歲數了,一臉褶子千溝萬壑,兩手跟倆枯樹枝子似的抱着一隻髒兮兮的黑貓,老太太正給黑貓翻虱子,捏跳蚤捏得啪啪響,跟放炮仗一樣。

那黑貓一見我們來了嗷地就是一聲,齜了齜牙,跟狗一樣凶。

自戀狂廠長往前走了兩步,一臉恭敬地說,吳奶奶,咱們村廠里啊,今年買賣好,我又從外頭招了三個人,你給咱們廠看看,這三個人合適不。

老太太沒吭聲,繼續低頭給貓摘虱子。

我問自戀狂廠長,這老太太是誰啊,架子挺大啊。

自戀狂廠長說,這老太太是他們的村兒的老壽星,今年九十九了,村裡這做小蛋糕的手藝,都是跟這老太太學來的。

雖然老太太后來把手藝傳了出來,家家戶戶都學會了做這小蛋糕,可一樣的東西,別家還是做不出那個味兒來,就屬這老太太做出來的小蛋糕味兒最正。

這自戀狂腦子也靈光,料定了老太太是留了一手,開廠的時候特地花了大價錢從老太太手裡買了秘方,別看老太太現在啥也不幹,廠里還給老太太開着薪水,拿老太太當技術顧問供着。

我不信一個糟老太太還能整出啥高科技,隨口問說啥秘方啊?

自戀狂廠長嘿嘿一笑,說我們廠的命根子可不能跟你說。

神秘兮兮的,給我整諸葛孔明那一套。

見老太太不搭腔,自戀狂廠長跟身後司機說,拿點現金。

司機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小提包,打開提包拿了一沓現金,我看得有萬把來塊。

自戀狂廠長把錢擱到老太太腳底下,老太太這才抬起頭來把眼珠子轉到了眼眶正中心。

合著這太太也是個見錢眼開的貨。

老太太說,哦,小吳啊,給廠里進貨啊,那我瞅瞅。

老太太嗓子有點啞,可話說得還算清楚,我和模特對視一眼,臉上又帶了點兒不自在。

我心裏又開始犯嘀咕,我明明是帶人來應聘的,他們這幫人怎麼老是貨啊貨的。

我心裏又有點兒不安生,模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,把舞蹈生和宋哈娜晾在了前頭。

老太太指了指舞蹈生,說我就先看這閨女吧。

舞蹈生可能是看這老太太又是掐虱子又是擼貓的嫌埋汰,站着沒動。

老太太指了指舞蹈生,說閨女你往前走走啊,我這眼神兒不好,看不清啊。

廠長給舞蹈生說,你靠前站站。

舞蹈生皺着眉頭往前走了一步。

老太太突然嗷地一下躥了起來,哐當一下趴在了舞蹈生脖子上,猛地吸了一口氣,跟個老變態一樣。

這一下來的有點突然,把舞蹈生嚇得夠嗆,嗷地一聲叫喚起來說你幹啥啊。

老太太沒吭聲,一下又坐回了馬紮上,眯着眼睛緩了兩三秒,衝著自戀狂廠長說,香,這閨女能用。

舞蹈生正在氣頭上說,用你媽啊用,你特么是變態吧。

自戀狂廠長說,閨女你別急,你被咱們廠錄用了,定金先給你五萬,咱村裡信號不好,手機不能轉賬,先給你現金吧。

司機立馬打開包掏出五沓現金,一下塞給了舞蹈生。

錢給得倍兒爽快。

舞蹈生一拿錢立馬閉了嘴,沒再吭聲。

下一個是宋哈娜,老太太又跟變態似的趴上去聞了一口,說也香,這閨女也能用。

我看宋哈娜站那打哆嗦,估計也讓這老太太噁心得不輕。

自戀狂廠長又是一樣的操作,塞給宋哈娜五萬塊錢。

最後輪到模特,模特苦着臉沒動。

我跟自戀狂廠長說,廠長,咱借一步說話。

廠長跟我挪到一邊,一臉納悶地說,首長,啥事兒啊。

我說,廠長,是這麼回事兒,咱當初合同規定的是三選二,現在這兩人定了,就她倆吧,剩下那個就別面了。

也不知道我哪句話說得不對付,眼看着這自戀狂廠長突然就黑了臉。

我話還沒說完,廠長耷拉個臉陰森森地說,首長,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,我多招一個人咋了,我現在看着這仨閨女都喜歡,要是符合條件我都想留下,你是看不起我,怕我掏不起工資嗎?

我看話不對味兒,賠着笑臉說,廠長,不是錢的事兒,這姑娘跟你們這兒有點水土不服。

廠長冷哼一聲說,哪方水哪塊土不服啊,你給我問問,我都給她整服嘍。

我還想再說啥,自戀狂廠長身後的司機突然往前湊了一步,說,咋地,想反悔啊,人都來了還想走咋地,咱這不缺吃不缺喝,她挑揀啥,來了這兒就得按我們的規矩辦。

眼看着兩人露了兇相,再沒了之前路上的客氣勁兒。

我看着兩人腔口不善,隱隱對我呈夾擊之勢,我又往身後掃了一眼,門樓不遠處又冒出幾個人,手裡一水地拎着棍子,全是之前從麵包車拉來的那些小夥子,眼看着就要給我整出來個包圍圈。

我現在才回過味兒來,這些小夥子哪兒是什麼陪客,分明是自戀狂廠長帶來的打手!

模特人精一個,一看這架勢不對,怕我出事兒,湊上來說,陳加,我開玩笑逗你玩的,我看這裡山清水秀的,還真想在這住上幾天,也不知道這老奶奶留不留我,我去問問看。

模特一表態,自戀狂廠長立馬露了笑臉,說,對對對,咱廠待遇這麼高,你們上哪兒找這種工作去,年輕人要好好珍惜這種工作機會。

司機哼了一聲說,就是,別特么不識抬舉。

模特苦着臉湊到老太太跟前,老太太衝著模特聞了一口,乾巴巴的腦袋開始搗蒜一樣點了起來,衝著廠長說,這閨女好,這閨女最好啦,我看她們仨裡頭就這閨女好,格外香。

我看廠長和司機眼裡立馬跟黃鼠狼見了雞一樣,兩眼放了綠光。

我心裏咯噔一下,和模特碰了下眼神兒,我們心裏都知道這下我們誰都跑不了了。

……

面試完的時候天正好黑了,這自戀狂廠長似乎挺高興,說晚上咱們再安排個聚餐。

我和模特看那幫打手就在後頭跟着,誰也沒敢說不行。

廠長領着我們往食堂走,司機一副監視我們的模樣落在最後頭。

模特瞅個空悄悄給我說,陳加,咱們是不是進了賊窩了。

我嗯了一聲沒說話,留意着附近的地形,我偷偷看了一眼,這門樓往西是條小土路,直通村口,我記下了這條退路。

我又偷偷看了眼手機,這地兒也真邪門兒,手機一格信號沒有。

模特說,陳加,我前兩天刷知乎還看了篇小說,是講人販子拐賣婦女的,你這單是不是把老娘坑到人販子窩裡了。

我低聲說了句隨機應變。

吃飯的地方是個三進小院兒,食堂設在二進院子里,院子里有棵老槐樹,張牙舞爪地立着,自戀狂廠長招呼人從槐樹下頭擺上桌子,沒多久就有人端上菜來開了席。

這頓飯吃得一點兒也不自在,剛才自戀狂廠長露了兇相,整得氣氛挺尷尬,我和模特坐一塊誰也不吭聲。

飯菜還是山裡的鮮貨,炸螞蚱、燉山雞、熬蘑菇湯啥的。

這些東西第一次吃吧還挺新鮮,可一天連吃兩頓就老覺得嘴裏一股土腥子味兒,一圈人誰也沒怎麼動筷子。

模特皺着眉頭小聲說,陳加,這廠長是屬地精的吧,咋特么老整些土裡刨出來的玩意兒。

我踩了模特一腳,沒吭聲。

倒是席上又上了一盤之前那叫不出名的黃蟲子,又成了搶手貨。

這蟲子還是過了油煎的,金黃金黃的,還是一樣的入口即化,又醇又香。

我也不是沒吃過好東西,可這蟲子就是格外好吃,吃了第一個就想吃第二個,拿起筷子就放不下。

一桌子人全朝着這盤蟲子使勁,眼看着又清了盤。

廠長又叫廚師連上了三盤,轉眼又都吃了個乾淨。

舞蹈生和宋哈娜跟倆傻子似的,邊吃邊吧唧嘴說,這就是大自然的魔力啊,每一口都帶着泥土的芬芳啊,城裡最貴的日料也吃不出這麼地道的味兒啊,巴拉巴拉的……

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。

自戀狂廠長可能是想緩和一下氣氛,又讓司機拿了兩瓶紅酒,親自跑前跑後給我們倒上。

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,自從那老太太說了模特是仨人里最好,自戀狂廠長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模特身上,倆眼睛犯着賊光往模特身上看,一會問模特看廠里環境是否還滿意,一會問模特嫌定金少不,不行再預支一點兒。

這廠長活脫一副舔狗樣。

我有點納悶兒,不知道這廠長到底圍着模特圖啥。

要說是圖色吧,可自戀狂廠長看模特的樣,一點兒沒有那下流勁兒,就是單純的熱情。

要說是圖財販賣人口吧,可這都進了村大半天了愣是還不動手,這幫人也忒有點兒沉得住氣了。

而且那麼大的廠子在那擺着,明顯比拐賣人口利潤大,人家也犯不着啊。

我不知道這廠長玩的啥高端局,有點把不準脈。

舞蹈生和宋哈娜一副不知道死活的模樣,一邊吃蟲子一邊嫉妒地看着模特,以為模特走了大運,讓這自戀狂廠長看上了。

模特一聲沒吭。

自戀狂廠長看氣氛帶不動,衝著模特說,來,以後咱們就是同事啦,我這裡作為老同事,給你敬一杯酒。

模特脾氣硬,杯子放在桌上沒動。

司機衝著模特說,你特么是耳朵聾了嗎,我們廠長敬你酒呢,把杯子端起來。

皇帝沒急,太監先急了。

模特也不是個好脾氣,抬頭白愣了司機一眼,沒動。

司機一看模特不動,來了勁兒,扒拉了模特一下說,哎,說你呢,耳朵聾了是嗎。

這司機體格挺壯的,胳膊看着比我粗一圈,一扒拉把模特給扒拉了個趔趄,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。

模特眼看着急了說,你特么別碰我。

司機說,艹,你們這些貨,真拿自己當什麼城裡的人物了,進了我們廠就得聽我們廠長的,要不是看你今天晚上還有用,現在就把你整床上辦了你。

眼看着這話就說露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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